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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阴婚的记忆

张洲

我16,7岁的时候,在我姥姥那儿见过配阴婚的,这里描述一下过程。对了,老有人问我岁数,这么跟你说吧,我同班同学有好几个人得白内障了,你琢磨去吧,岁数小的叫个大爷都绰绰的……但由于我也偶尔带货,所以我的买家们甭客气,可以堂堂正正的喊我一声:侄儿。

话说回来,那年头,农村有3大自杀大法。一是喝药,二是跳井,三是上吊。那女的就是跳井。

说起这个跳井,属实有点腌臜,一个村多了说有两口井,她选了一口栽下去了,很多人不知道啊,依然是在那口井里吊水喝,我擦,半个村半个村的喝那口井啊,直到寻人的风声铺天盖地,也直到喝出“口感不对味儿”来。于是很多人茶前饭后地说:“她上个吊多好”

那时候我还小,记得那女的是遇到情感上的一点小挫折,跳井了,告别人世间了。村民们把水喝臭了以后,莫名其妙捞出只鞋来,老吕家那边来认鞋才知道是自己闺女。至于人,都泡胀了,听人说跟大头娃娃似的,我姥姥不叫看,怕我吓着。

说起我姥爷,那是村里的会计,他说你家电费多钱你家电费就多钱,就这么大权势,非常狠毒了。他还有一个人人必须尊重的地方:村里的红白事,他常常是“主事儿”的。所以,村里人整天把他求着供着的。直到有一天,我姥爷死了,全村人都不知道咋办。这是后话。

死得闺女不大,20啷当岁儿吧,模样不知道,说是挺俊巴。人得3天才能下葬,得“躺”家里3天(说是躺,人都泡烂了,也躺不出好躺来,我记得是用个布捆了个木乃伊状往架子上一搁,外层为了防跑味儿还裹了一圈黑方便袋似的东西,看着浑身发麻),俺那边人死都要等3天才能烧埋,不然不吉。人在这屋正中供着,这边求阴婚的就来了,四里八乡,都来找我姥爷。

事儿都出这么久了,女的家反正也不哭,表情呆板木讷地听我姥爷说,我姥爷经手过不少这档子事,也没啥“思想工作”要做,不过就是“人已经没了,能卖俩钱儿卖俩钱儿,埋了也是埋了,给孩子找个伴儿,我看行”,家属就4个字,价高者得。80也不嫌老,小点也能就活。我姥爷说:“事儿一般可不是这么办的,对活不对死才行”——对死不对活是啥意思?打个比方吧,清朝一个男的18岁死了,这边姑娘死在82年,也是18岁,18男对18女,般配?这不行。算下来清朝那位都快100岁了,这边才18,划不来。得也要嘎嘎新的死男,18-25岁那种,跟嘎嘎新18岁的死女凑一对,那才叫合适。

那几天一共来了4,5户吧,还有个外地的。有的给200,最多的给500,还有个想“看看模样再定”的被我姥爷骂出去了。说时奇那时怪,给500那家都谈妥了刚想交钱,突然来了个邻村的要“配”,死男是个傻子,我还见过他,是个唐氏儿,就长得跟指挥那个周周似的,他在河边玩水没玩好,掉河里淹死了,不到10岁,他家给800。眼见3天挺尸期满,死者家都没理会我姥爷关于岁数的“适配”直接拿钱就同意了。于是,一天后,两大坨人烧成了两大盒,搁地里埋一块,这事儿算了了。

还没有几天,那口臭井里的水又开始养活这半村的人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,一切都轻飘飘的,包括一个姑娘的走过的终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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